三块钱
201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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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是个躁动的季节,尤其是像这样一个“附赠”了厄尔尼诺和温室效应的夏天,即使在公交车站的荫庇下也躲不过正午毒辣的阳光。
焦急地等了许久,漆红边框的C线公交车终于缓缓驶入站台,一大群乘客如狼似虎地冲入车厢,恨不得把车挤翻在地。很快,整节车厢就变成了活埋的人肉棺材。
“来,前面的乘客帮忙把票子递一下嘞!谢谢啊!”售票员站在售票台上艰难地向前躬着身子,吃力地把手伸向前方,好像一根被风刮倒的树干。
在这个严严实实的人肉棺材里,不要说走动了,就连挪根手指头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所以车厢前面的乘客只能把钱递给后面的乘客,让他们帮忙传给售票员,售票员再把车票如是传回。
“这三个硬币买三张一块钱的车票。”
“这三个都是一块的……”
“三个一块……”
“好嘞,在帮忙传回去,谢谢啊!”售票员递走车票,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
每上一批乘客,一大群人你一块、我两块地喊着,经常让售票员应接不暇,这种“爱心接力”都要忙碌好一阵儿才能停歇。但像这样的光景儿,在人肉堆里扭来扭去可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儿。多亏我有先见之明,上车时就挤到车厢中后部去了,避开了这繁重的“苦役”。就在我偷着乐的时候,车厢前部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
“喂!我的车票呢?!”
我艰难地扭过头去,想一看究竟,好在我个子不矮,这片不停涌动的“黑海”并没有淹没我的视线。
“我已经把票子给你了呀。”售票员一遍说着,一遍探身接过前方乘客一波又一波纸币、硬币和公交卡。
“你那里给我了呀?我们一共给你三个一块钱硬币,你怎么只给我们两张票子呀??!!”尖锐的喊声夹杂着周围汽车的喇叭声,直刺得我耳根疼,我终于寻到了源头:一个带着墨镜,浓妆艳抹,一脸褶子迎风飘扬的大妈。
“对的呀,三块钱嘛,我给您三张票都是一块的呀。”
“第三张在哪里?第三张在哪里?我们给你三块钱是买三张一块钱的票子好伐?你这个家伙耳朵是怎么啊?怎么这么不灵光的啦?”
“我给您的的确是三张呀……”
“三张?三张?你数数会不会的啦?你看好哎,两张票,一张一块,一张两块,一红一绿!”大妈一字一顿地说着,还使劲儿从“黑海”中举起那只挎着LV的胳膊在空中挥舞着两张一寸照片大小的纸片,“一个买票的不懂数学就不要来卖票啊,三块钱都算不对。”
还没等售票员说话,旁边有几个座位上打瞌睡的大妈闻声惊醒,参差不齐地附和起来。
“呵呵~,三块钱都算不过来?”
“别当售票员啦……”
“就是就是……”
“那、那可能是不小心搞错了一下嘛……”售票员又擦了一下头上的汗。
我也觉着车里越来越热了。正想着,很多乘客都不约而同地擦了擦耳朵里的汗水。
“搞错?你有没有搞错啊?以后怕出错你别站在那里卖票啊,跟大爷似的,有本事你下来一个一个卖啊!!”
“干什么吃的,坐在那儿跟没事儿似的。”
“就是就是……”
“……”
“过来啊!”
“你走过来卖票啊……”
“就是就是……”
“……”
“哎哎哎!大家听好了啊!以后买票的时候不要给他传过去啊,让他自己过来收钱!看他还会不会出错!”
“对对对!大家都不要传,让他自己下来卖!”
“就是就是……”
“……”
那三个大妈就跟农民起义一样叫的正欢,忽然听得车子喇叭一吼,一个急刹车,一车站着的人同时向前扑倒,那个LV大妈由于发起“不传票”运动口号喊得太投入,双手乱舞没有去抓扶手,脑袋一下子磕到铁杆上,没声儿了。
车门开了,伴着上下的乘客,一股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
LV大妈旁边一个小姑娘跟司机说:“师傅,这附近不是有个医院的嘛,能借个道过去吗?”说着就要去摇大妈,司机关上车门,不屑地说:“你就不想多凉快一会儿吗?”
小姑娘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了扶手上面。
车又继续开动了。
“这三个硬币买三张一块钱的票。”
“这三个都是一块的……”
“三个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