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医院

2011-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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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这位伤员需要马上包扎眼部，快去给他消毒包扎！”轰炸机震耳欲聋的轰炸声掩盖下，医生声嘶力竭地吼道。

护士赶忙拿来酒精、棉球和纱布，跑到担架边。她被眼前这位伤员的伤势惊呆了：双眼不住地向外淌着黑红黑红的血，左半边脸上一块皮肉被炸飞，露出烧焦的颊骨，但从完好的右半边脸上，仍可看出受伤前英俊的容貌。

只是从今往后，英俊与光明要同时与他告别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送到6号病房！”医生快把肺都吼出来了。

护士赶忙将伤员送到6号病房，对他的伤口进行消毒。

“这眼睛没救了，对吧？”伤员忍着痛说到。

护士专心地清理着伤口，没有回答。

“呃——战争就要结束了，是吧？”伤员说着，把脑袋向一侧偏了偏。

“好好躺着，”护士说，“别乱动。”

伤员安静了下来。那火药肆虐的狞笑充斥着整个病房，呼啸的飞弹穿过人们惊恐无助的呼喊，战地医院，流连着多少难眠的灵魂，泪点硝烟。可是，能来到这里的，不是已比那没人愿意抬到这里的幸运了几万倍了吗？

就在这时，一颗发疯的炮弹落在医院院墙外面，将院墙连根拔起、撕咬成无数碎片，护士和伤员也被震飞到病房另一端。

伤员从砖块中爬起，靠在残垣一端，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衣兜，眉头紧锁。

“你没事吧？”护士艰难地爬起，来不及掸去身上的灰土就挪到伤员身边。

“我……还好。”伤员不经心地说道，俯下身摸索着什么。

“来，我送你去那边的病房。”

“等等……”伤员继续摸索着。

“你还要找什么啊，还不快走！”护士有些着急。

“不行，我就是死在这里也得把它找回来！”伤员坚定地说，沾满泥灰的双手吃力地在一堆砖砾中翻找着，一块碎玻璃划开一道伤口，鲜血冲刷着污垢流淌下来。

“真倔，能有什么比你的命还重要！”护士一把拉住伤员，想把他拉开，却被伤员强有力的胳臂一把推开。

“要去你就自己去！”伤员有点生气。

“你……”护士啜泣起来。

伤员一听，忽然一怔，忙碌的手犹豫了片刻。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他大吼一声：“危险，趴下！”还未待“下”字出口，炸弹迸发的气浪就再次将两人甩向一边。

危险过去，伤员顾不了别的，又立马在掀开一半的砖堆中“寻找”着，而这枚炸弹似乎帮了他的忙——他要找的东西就在刚被掀开的砖堆上。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摸到了那样比他生命还珍贵的东西。

他满足地笑了，幸福地瘫坐在地上。

可是……等等，护士呢？

“护士、护士！”伤员吼着。

不闻人语。

他更着急了，嘴里咕哝着，好像在责骂自己。

忽然，在另一侧的瓦砾堆里，他抓到一只手。

他又拼命地挖了起来，像是又要没了命一般。

终于，护士的上半身露了出来，只有双腿还死死地压在一块大梁下，抽不出来。

他抱着护士，嘴里念叨着：“没事，没事，一切都还好的，一切都还好的，振作起来，我这就去叫人来……”

“不、不、不必了……”终于，护士弱弱地开口了，“你让我最后再看看，你那条命到底等于个什么东西。”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好的，一定能挺过去，我现在就去叫人。”

“别费心了，我好歹也算半个医生，我知道自己到底还行不行。”她吃力地说，一把揪住伤员的衣襟，“你就满足一个可怜人最后的愿望吧。”

他又一次犹豫了，但终于还是把刚才找到的东西给了护士。

护士拿过来一看，再一次沉默。

——那是一张相片，一张揉得毛了底儿的照片，一张被胸前汗水浸染得退了色的相片，一张只照着一个女人的相片。

不闻回音，伤员赶忙摇了摇护士，“喂，撑住了，我这就去叫人来！”说完就起身向前。

护士忽然笑道：“这东西……你……以后就……用不着了吧……”

伤员一惊，停下脚步，回头“望”这护士，微微点了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

护士却没理他，用微弱的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尽管外界嘈杂，伤员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就把我的相片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