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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愚

人工智能科研狗,万众创业打工人,猫狗双全铲屎官,文理双修键盘侠

2011-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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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刘二有张名嘴。

因为这张嘴,大家伙的都叫他大嘴刘。别说,这张嘴可是有说头,大名鼎鼎。可不只是因为嘴大,因为这张嘴有着一种特异功能。按着留过洋的石芽儿说,那比什么、什么电狗鼻还灵光呢!不论人家做菜用些什么菜、加些什么料儿,他只消一小勺,嘿,一点不差的就都能给你叨叨出来。别急,还有更绝的哩。你若是想问个详细,他能把料子加了多少都给你不差一厘地说出来。

有了这功能,这张嘴可就闲不了了。整天跑东跑西的进出大户人家,给人家去尝菜调味。嗬!这一来二去就成了大嘴的活计了。哪家有个喜事宴请个宾客啥的,好酒好菜不消说,那肯定得有些能拿出手的,让人吃了终生不忘的,这就得靠咱大嘴啦——菜品火候拿捏得好不好,油盐酱醋放的合不合当都得他来评点评点,合格了方才拿出去待客。

大嘴刘一家八张嘴就指着他这一张嘴过活了。

每天啊,大嘴就在芳姨开的小茶馆喝点小茶,静等着哪家老爷的差使来找。日子过得简单但是自在,镇上多少人都眼红他。那又怎样呢?谁叫他们没咱这好嘴!

可要说这些老爷们那,待他最好的就要数靳四老爷了,且不说那满镇最优厚的雇费,就是每次调完菜留他来府上喝点小酒吃点菜就是其他大户从来没有过的。这就让镇上人更眼红啦,其实确切的说是敬畏——有这么一个大财主老爷喜欢着,就等于套了个金钟罩、铁布衫、软猬甲,谁敢惹就让他扎一脸刺再回去。

这大嘴啊,也是很知恩的,每次有好几个跑腿的一并来找,他总是先应靳四老爷的,调菜也格外认真。

话说也有意思,靳家二少奶奶的婚喜事、生娃喜事连着丈夫丧事全是请的大嘴。哎,这就要问了:人死了干嘛还整一桌?嗨,那咱就不知道了,这是人家二少奶奶点名要求的,谁管得了这个?自从没了丈夫,这二少奶奶脾气就有点古怪。没人赶去问,生怕惹来麻烦。

这之后不久,大嘴忽然回家说,这一阵子要随靳四老爷满地跑,得隔上好一阵子才回来。家里已经留下一些口粮,不够就写信来要。又嘱咐了好一阵子,叫仨娃儿们都听娘的话,多帮着干活,转身就去推门。

唉——可怜的人!他老婆明知自己不识字,不会写信,还含着眼泪生硬地点了点头,问他带够盘缠了没。

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咋地,大嘴叹了口气就出了门。

他再回来的时候,家里人就差那一口气儿了,米缸都成烟灰缸了。他好歹地收拾收拾,做了顿好的,休整休整就又出门了。

芳姨的茶馆里自此就少了一个人。

但少不了的就是那些成天混茶喝的,那些家伙嘴里可是清闲,啥都嚼。有嚼说大嘴要闯事业了的;有嚼说大嘴江郎才尽混不下去了的;甚至有嚼说大嘴的本事就是装出来的,现在不知被谁戳穿了,只好换个地方篓钱去,去还不把自己老婆孩子带上。

不过这事儿啊,还得信老人的。就比如说棺材铺的张老掌柜吧,他就跟那姜子牙老头儿一样,见得多,啥也知道。年轻人的这些心思,他们其实早就看透了。

不过在当时,这些毛头小子们还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大嘴最后一次回到镇上,就是在靳四老爷病重的时候。没敢光明正大的来,是晚上翻院墙进府里的,恰巧被路过的郎中看见了,不过那郎中没说啥,径直走到大嘴家里去给大嘴老婆瞧病去了。

得亏大嘴没注意,要不从墙上摔下来就这么摔死可太没劲了。

就在那天晚上,靳府传来噩耗说靳四老爷突然病情加重,死了。

镇上人都很奇怪,平素里一向很硬朗的靳四老爷咋说死就死了呢?可是人们更多的是气愤,靳四老爷一向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对待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如弟妹,尤其是对那个大嘴,更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似的,好人当有好报,可咋就这样了呢?

吊唁的人挤满了靳府,对着靳四老爷的遗像泣不成声。靳府上下笼罩在一片悲伤——还有愤怒当中。

人们都在打听老爷是怎么去的,可打听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府上的家丁说,老爷临死前吩咐了,死也不说。

人们也都知道,老爷府上的家丁,个个忠心耿耿,想套出话来,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还是得听古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不,一天早上,芳姨的茶馆里挤满了人,里三圈外三圈,乌压压比那个蚂蚁窝还热闹。外一层问里一层,里一层问更里的一层……呀嗬——是跑商的明子回来了。

“他回来有啥稀奇的呀。”

“肯定是又有什么新鲜事要讲了。”

“这年头能有啥新鲜事儿,除非慈禧老太婆被人拍死了。”

“那可说不准……嘘——听……”

明子说的第一句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我见到大嘴了,”他小嘬了一口茶,又狠狠地把茶杯钉在桌上,“还有那个,靳府的二少奶奶。”

人群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才明白过来。

铁匠气的吧袖子一撸,撂起锤子就要往外冲,嘴里还念叨着:“小兔崽子,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却被明子一把拉住。

“人家现在在上海,是大户,你去得了嘛!”

众人只好散去。

我刚才说啥来着?大嘴那晚上得亏没从墙上摔下来,要不就太没意思了。哎——这可不是我没人性啊,只能说有些事情不是那么不公平的,有因必有果,这可是玉皇老儿定下的死规矩。

大嘴,他也甭想逃。

又过了不久,明子又从上海跑了一趟商回来。这次,镇上有如从烈日下吹来了一阵凉爽的风,吹得人们心情舒畅。

呵呵,还能是啥让乡亲们这么可乐呢?明子回来说,这大嘴啊,啃完靳四老爷啃他二少奶奶,啃完二少奶奶又去啃别家的少奶奶去了。没了两个丈夫,这个二少奶奶还能愿意?突然一天晚上发了疯,带着剪刀就去找大嘴,活活地把他的嘴给剪下来了,这就上了报纸头条。

要我看那,大嘴还是没嘴的样子更老实。

到现在,镇上人总算信服棺材铺的张老掌柜了。

哎,那“张子牙”到底说了啥啊?

嗨,也就一句话:

嘴让肥油养大了,粗茶淡饭就再也喂不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