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真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2023-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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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兔年，正月初五。破五。都说不破不立，而立之年，我也该破些东西的了。

掂量下来，读博已近五年，创业五年又半，至今双双未得大成，而身困志乏，感觉时光虚度，前途未卜，茫然无着，心力交瘁。

于是自问：何至于此？

谈过父母与朝风，他们都说我太把精力放在创业上了，却对后路无动于衷。如今公司艰难，时运坎坷，务必稳保学业，至少拿到文凭，为后续职业规划早做打算。的确是的，过去的几年里的确执着于一步登天，总觉得有天大机缘，必须全力把握，从而实现阶级跃迁，逆天改命。这想法源于Daniel的说服，也源于自己自小以来内心矛盾的自卑与自负。卑于贫苦之出身，负于精干之艺能，所以意图以能力改变命运，还要改的彻底，致于青史留名，与天不朽。

年少轻狂君莫笑，痴者唯恐癫不足。

小时经历基本很顺，所以总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能成。像学习与钢琴，只需勤练便可于考试及比赛中名列前茅。困难些如科研课题，或冥思苦想，或激发灵感，假以时日也能有所突破。公司研发时遇到的种种问题，也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披荆斩棘过来了。历来的教育、鸡汤无不如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人定胜天。到此刻为运势所颓，非自力所及，便由衷惊恐，遑论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一无所成，无颜回见父老，更添愁绪一团。

更夸张的是，自己还经常站在天地古今忧国忧民。常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常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就像铁壁房间中先醒的人，承受着必死却无着的痛苦，却总鼓励自己以“绝不能说未有打破这铁壁的希望”。所以永远未能得偿所愿。

人的愿望当时时与能力匹配，否则必然惨淡收场。人们总说命该如此，除了无奈于现实的凄惨，更在于妥协，认清现实的妥协。毕竟，如果能更好的话，谁又会有不情愿呢？与其郁郁而终，总有人会选择把自己内心的矛盾化解开。内在和外在的不相容，大都是因为内高乎外，故求而不得。欲使相容，无非降内而升外，当后者无力而为，唯前者可依。

从现实来说，我需要内心与外界的协调来激发我全部的能量。我自认为不是一个愈挫愈勇的人，由小而大不断积累的成绩符合我多数时候的作风，因为我太容易自我压榨。当压力过大的时候便会抑制能力，高考便是一例。于是，理智也来警报，且不许以希望之名行逃避之实。日后除了自己，还有家人的责任，所以更需审慎。（这并非是过度压榨，因为我并非决意孤独终老之人。家庭家人于我意义同这世间真理一样重大，他们是真理的纵向的维度。）

“你应当经历过重大的变故。”

“没有。”

“那你的生活是一种偶然。”

“过去的几十年来都是这样的。”

“那你过去的几十年都是偶然。既然是偶然，总有结束的一天；现在我告诉你，结束了，做好思想准备吧。”

我的父母花了十年时间训练自己接受命运，我想现在是我经历这个阶段的时候了。放眼八十亿，我亦无所异。机械一些地看待自己，无非是一个可编程的智能体在特定输入之下的固有训练结果，有所成有所不成，有些还未能解释的所谓“主观能动性”，但对于无穷的外部环境来说，沧海一粟。世界是无法定义偏序关系的有限集合，无论我有多好，总有比我更好的；无论我有多糟，亦总有比我更糟的。若一心向道，何故非金履不成行？又非衣食父母，谁人在意我在天上地下？

再者，需厘清一些模糊的概念，比如因果和祈愿。人们说种豆得豆，若已是得豆的，便是因果；若还未得豆的，便是祈愿。既是祈愿，便未必会得结果，未必不会有额外。种豆得梗，种豆得瓜，都是自然。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很崇敬一句话：“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只因为我做还未达到。

新年了，再给自己一副对联吧，以作新年寄语：

但行好事

好        赚
一        一
口        块
赖        省
一        一
口        块
娃        金
儿        山
照        终
样        究
成        不
栋        封
梁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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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放平心态之后，更体会到家的温暖，更敬重自己的父母。原本弃之如蔽屣的家的地基只有两双如负千钧的两双肩膀，而我却只觉得屋檐不够高大，无知，惭愧。同时我也更敬重每一位平凡的与命运同行的人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世界等着他去拯救，但最终都不得不在我们这个共同生活的世界中踽踽前行，成为期待被救赎的芸芸众生的小小的一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