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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愚

人工智能科研狗,万众创业打工人,猫狗双全铲屎官,文理双修键盘侠

我们的心近了

2008-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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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幸福、快乐、自由的一半的童年。那一半童年属于我和父亲两个人。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是什么人把我父亲抓走了,也攫去了我后半个童年。我与父亲只有靠打电话联系。似乎我们之间只有这电话线连着。看到书中一个小孩要从电话里找爸爸的笑话,却觉得这是我刻在书上的悲剧。

父亲甚至让我怀疑我的前半个童年。

一年寒假,母亲和我同时有了假期,她便带我去父亲那里。

那里是一片不算大的工业区,尽头有一片废弃的农田,旁边的水渠也成了臭水沟,不过楼房还算整齐,有一些还在建造之中,看着那些大厂房,机器轰鸣人声鼎沸,我便想象着父亲的工厂是何等气派,心中不免暗喜,可母亲却在一堆矮房前驻足,领我进了一家阒不见人的小院子,我顿时惊呼,有看见父亲消瘦的身躯依靠在门口,心中的落差瞬间把我撕成两半,呆立在那里。

父亲把我们安顿在了职工宿舍里。其实也不过四、五间,每间都小得几乎只能放进一张床便“席地不容闲”了。拥挤点也便罢了,令人最忍无可忍的是,厕所竟然在院子的另一头,别看院子不大点儿,憋着走这么长的一段路可也够受的。

一晚,我忽然想上厕所,边爬起来,顶着寒风去卫生间。一路上寒风呼啸,在我耳边吼叫,犹如一群妖魔包围着我,狰狞地看着我,充斥了整个院落,阴风大作,让我把头深埋在衣领中,瑟瑟发抖,惶恐地想前方急行,趁着彻夜不熄的路灯灯光,找到了卫生间。

回来的路上,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的办公室,惊讶的发现,那里的灯还亮着,昏黄色的,映着父亲蜡黄的面庞。他只披了一曾薄外套,屋里却没有暖气,寒风从门逢里争先恐后地钻进去,吹得一页页纸哗啦啦地响,父亲冻得发紫的手无力地握着一支黑色钢笔,目光无奈地耷在一本本形似帐目似的东西上,微微摇着头,一副眼镜好象劳累过度,在鼻梁上摇摇欲坠。

父亲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放下笔,点燃了一支烟。顺势看去,烟灰缸已经张大嘴巴塞满了烟头。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白雾,被渗进去的寒气搅和得丝絮乱飞,把窗外的夜色也溶了进去。这一晚,只有它们和父亲在一起。

父亲轻轻嘬了一口烟,我似乎又听见一声叹息。他转头向窗外望着,却好象没有看见我,只是在用目光从墨色的天空索取着什么似的,两个红红的眼圈藏在眼镜后面,羞涩地躲着我的目光,但那满面的皱纹暴露无遗,还隐约可见两道泪痕。印象中满头乌发却好像燃尽的焦碳,变成白灰一抹——碳燃烧的是空气,可它却是在燃烧父亲啊!

那是我记忆中欢笑的父亲,坚强的父亲,屹立着的父亲!

我简直不敢相信,父亲的夜晚竟是如此寒冷、愁苦、无助、孤独、黑暗……

父亲的心,是一颗沉默、苍老的心;父亲的爱,是一种无私、深沉的爱;父亲本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人!

流着泪,我默然地回到房中,心里波澜起伏,那波澜在奋力地推着一只孤舟,一只远离海岸、迷失航向的孤舟,向着一座最朴实、最牢固、最温馨的码头驶去。

我的心、父亲的心近了,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纵使比那晚猛烈万倍的风,也休想将我们分开!